文 / 林欣璵
#隔離 #留學生 #回家 #求學
我是一名留學生,從廈門來台中。
我曾經是全台灣回家最快的陸生。
學校宿舍出發去台中機場坐小三通(台中→金門→廈門),
換好幾種交通工具,公車、飛機、巴士、輪船,
最後是爸爸的車。
早上出門中午就能到家吃飯,
好像比很多台灣同學回家還快。
正如開頭所說,我是一名學生。
到了大學依舊在重複過往十多年裡的生活循環:
「上學、回家。」
和過去不同的是,這個循環的頻率大幅下降,
從每天上學每天回家,到上好久的學,才回一次家。
而我每年重複兩次這個循環(寒假和暑假),
運氣好的時候四月的春假也能回家一趟,
反正,往返一次只要6500台幣,
我是全台灣回家最便宜的陸生。
當然,前面說的這些,
都是在沒有疫外的情況下。
隔離是這世界少數人的經驗。許多留學生對隔離的印象是:貴、無聊、壓抑、痛苦,以及,「我不想再隔離了」。
大家下定決心排除萬難踏上返校的路,長途跋涉到台北落地,坐上防疫計程車駛離桃園機場各奔東西。抱著抽盲盒、開福袋的心情打開隔離房間的門,裡面不管是驚喜或是驚嚇,都要相處14天了。
留學生們把隔離戲稱為「坐牢」,和高級牢犯一樣一人一間,接受管控,沒有自由。14天蝸居在一個小小的房間裡,每天和外界的實體互動只有打開門,從門口的椅子上拿餐點,再把打包好的生活垃圾放到門外,僅此而已。
「沒有窗戶」、「網路好差」、「酒店的便當真的很難吃」。自由被限縮之後,隔離者的三大剛需是窗戶、順暢的網路和可口的食物。在一個房間裡待上幾天就很難感知時間的流動,如果沒有窗戶,一覺醒來根本不知道是白天還是晚上。網路就更重要了,一切對外的溝通都依賴它。「每個人都是其世界的中心,而周圍的空間隨著其身體基模而有感受上的差異,但客觀的空間也會影響身體感受的價值。」(Tuan, 1977)第一次隔離的場景我至今印象深刻,因為酒店的網路不好,住在22層的信號也不好,有時候我要站在窗邊的凳子上高舉電腦才能勉強播放網課,體驗感極差。也是因為住在高層,酒店的餐點一層一層分發,送到我們這裡時已經冰了。
心理上封閉更是煎熬。人類是群居的動物,缺少不了日常生活的社交和接觸。第一次隔離的時候,我幾乎每天都花10小時和住在隔壁的朋友連線打遊戲,只是為了有人說說話,以克服孤寂。在隔離期間上網課,其他同學都坐在教室裡互動,而我們只能對著網路很差的網課無能為力,那時候真有被拋棄的感覺。
大家都說不想再隔離了,但真的到要回家的時候每個人都歸心似箭。2021的夏天我踏上回家的路。聰明如我們,算好了日子把期末考週安排在隔離時光裡。在隔離酒店享受一個人讀書的自由,忙碌讓人忘記孤獨的煩惱,半個月的時間我完成了四場考試、兩場報告,一次線上面試,順利找到了暑假的實習工作,最後滿載而歸地回家。
再次隔離是大學最後一年的開學前,一路輾轉到高雄。這次沒有考試也沒有作業,安安靜靜地看完十一部電影和四本書之後,我意識到隔離真的很幸福。在不能移動的年代,隔離替代以往的旅遊,成為人類抒發壓力釋放情緒的新活動。可以睡到自然醒,一整天沒有人打擾,餐點都送到房間門口,晚上點起香薰蠟燭,躺在床上打開一本收藏已久卻沒有時間閱讀的書,好不愜意。
我們習慣了每天見很多人說很多話,網路和社交讓每天的時間越過越快,我們很難停下腳步看看自己,讓喧囂已久的心好好休息。關在隔離酒店的日子,身體雖被囚禁,但自由的是可以向內探索心靈。
隔離是我的旅行,也是我的休養生息。雖然疫情讓回家和上學變得很難很貴,但我在此之下偷偷地享受隔離的14天,爭取讓疫情衍生出來的每一分不便都為我所用。疫情定格了時間,凍結了腳步,可我們的人生還在繼續。
青春才幾年,疫情佔三年。
我們不得不戴口罩,
不得不保持社交距離,
不得不隔離,
當所有不情願都必須執行時,
或許換一種方式就能讓一切變得不一樣。
病毒打破了維持已久的慣性和平衡,
變動成為新日常,
沒有人知道疫情和青春哪個先結束,
那麼就在複雜多動的世界裡,
找一個舒服的姿態,
熱烈地活下去。
這世界以痛吻你,你扇他巴掌啊。